“我要这幅。”
陈太太呼唤的是余太太。或者,只是那幅画。
她说出这句话时,蒋太太为画廊雇用的那位学生小姐,显然是怔住了。她将手从一旁的玻璃台上移开,试图让那两人其中一人关注到玻璃台旁,还有另一幅画,叫做“不晚春”,同样是色彩盎然的,翠绿生动的。
但没有人望她。
很快,陈太太注道:“我儿子取了小名,叫斐斐。正很适合这画。”
余太太道:“你不知道我已定了。”
“几时定的?”
终于,有人望她。她却不敢望回去了。
陈太太道:“你几时订的——妹妹,她几时订的?”
她不能不回望过去了。
“陈太太,为了你的孩子。”
余太太注道:“你都不能这样不讲理。”
陈太太道:“不是于你有益的,才是理。”
这是她的工作,她理应消除这场争执,但她只是感到焦灼,然后,只怔怔地望,不说什么话,听着,望着,只踌躇着。直至另一个女学生来,和她一般大罢,那位女学生先走到余太太,取走她的外衣。廊上的暖风从脚底上直升腾起来,吹得余太太的面色愈红润美艳了,她这样想到,便这样说了。
紧接着,她又说道:“您面色真漂亮,太太。我姓唐,荣幸和您同姓,想到这儿,我又想到我刚才在另一条廊上,望见一幅“牡丹全唐”,特来找您,去赏一赏。”
余太太哪里愿意。但她不愿意,也耐不住这个女学生声甜笑娇的。早几年余史振交往过一个女学生,短短几月光阴,消磨了她一半心血。从此后她立誓,绝不和太有文化的女人起大冲突,这面前,陈太太是一个,这个女学生又是一个。
于是,她只得走了。走前,只低低声注了一句道:“湖面的颜色实际不是很好,太绿。”
陈太太生产过后耳力锐减,一句话常要人说上两遍,才听得清。那时,留下来的女学生回神过后,要为她送茶,足上前了两次,开了两次口,陈太太方接过她的茶,只浅浅抿一口,又还给她了。